文｜财新周刊 杜知航 关聪 屈运栩
引言：临近2024年美国大选，TikTok命运依然悬而未决，剥离美国市场的禁令案仍在倒计时中，距离2025年1月的禁令截止期已不足3个月。
如果在美国新任总统大选之后未能出现变数，而至最终必须剥离，TikTok将失去它最大的市场——其美国用户已经超过1.7亿。
今年3月，美国国会推出TikTok禁令议案，并在两周内迅速递交给白宫，拜登于4月24日签署议案生效。法案要求，TikTok限期270天内从母公司字节跳动剥离，或者最多360天内停止在美国境内运营。
9月16日，针对该禁令，TikTok和母公司字节跳动出席了听证会，在华盛顿联邦上诉法院由三名法官组成的陪审团面前，双方律师和创作者进行了超过两个小时的辩论。陪审团的核心关切在于TikTok与中国政府的关系，平台的数据安全和保护；TikTok依然坚持认为禁令违反美国宪法《第一修正案》对言论自由的保护，强调TikTok是以一家美国实体的身份在美国运营的。
5月份，TikTok及字节跳动已起诉美国司法部长梅里克·加兰（Merrick B. Garland），请求法官审查封禁法案是否符合宪法。多名TikTok创作者也就禁令向美国联邦法院提起诉讼，他们的诉由和公司一致，认为美国政府的禁令违宪，侵犯了用户的言论自由权，这些创作者包括退伍军人、大学橄榄球教练、TikTok Shop上的护肤品品牌创始人和图书爱好者等。
另一边，关于未成年人使用短视频应用的争议再度掀起波澜。8月2日，美国司法部将字节跳动和TikTok告上法庭，指控其违反《儿童在线隐私保护法》（COPPA）及其实施条例。美国司法部代理副检察长Benjamin C. Mizer称，TikTok一直收集和保留儿童的个人信息，美国司法部对此深表关切。
10月8日，美国14个州联合起诉TikTok，理由是TikTok的算法具有成瘾性，无限下滑、自动播放视频甚至点赞等功能引诱未成年人长期使用，且在内容审核和用户隐私方面存在风险。
截至目前的形势进展仍对字节跳动高度不利。
不过，字节跳动没有因为法务或政治纠纷而在业务上乱套，而是不断推陈出新，降本增效。TikTok在9月宣布关停音乐业务，推出和第三方流媒体公司的竞争。10月，宣布在世界范围内裁员数百人，将把重点转向更多地使用人工智能进行内容审核。
另一边，除了继续推进TikTok的商业化，字节跳动还在北美推出了新App——类似国内小红书的“种草”类经验分享App Lemon8。据数据统计网站SensorTower，过去一个月，Lemon8在美国iPhone免费生活方式类应用上的排名第一，在iPhone总体免费应用上的排名约前四十之内。
美国新一届总统大选临近，字节跳动的最后希望除了希望在法院胜诉，还寄望于下一任美国总统能够助其翻身。虽然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多次表示不会封禁TikTok，但商人出身的他会否兑现这样随意表达的观点，尚不得而知。
在美国国会此前一番程序操作之后，TikTok禁令议案飞速落地。美东时间4月23日晚（北京时间4月24日上午），美国参议院以79比18票通过了价值953亿美元的军事援助计划，包括对以色列、乌克兰以及印太地区的国防支出。尤为值得关注的是，TikTok禁令议案被夹带在其中，一并通过了参议院的投票。 TikTok禁令议案议案明确针对TikTok及其母公司字节跳动，要求禁止外国敌手控制的应用在美国境内分发、维护或更新，除非法案生效270天内，这个应用被剥离，此外，如果总统允许，期限就能再延长90天。相比3月众议院推出的版本，最终的版本稍微延长了剥离期限。接下来TikTok何去何从？字节跳动将做出怎样的抉择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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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切都被打得措手不及。来自美国的这一轮政治风暴，其猛烈和迅速程度都大大超出TikTok及其母公司字节跳动的心理准备。
刚刚半年前，TikTok在美国打通电商TikTok Shop交易链路，努力凸显商业角色；平台商品交易总额（GMV）不到四个月就增长到近12亿美元，2024年市场看高至200亿美元之上。而在过去的一年，美国政界针对TikTok提起过八次提案，最终都未掀起太大的水花。尽管2024年是美国下届政府的决选之年，TikTok内部对面临更有挑战性的“监管敏感期”也有预期，但绝未料到今日局面之严峻。
两名分别来自民主党和共和党的众议院议员联手炮制了一份“保护美国人免受外国敌手控制的应用法案”（Protecting Americans from Foreign Adversary Controlled Applications Act，下称“禁令议案”）。禁令议案自3月5日提出，到小组讨论投票，再到国会众议院全院投票且以352∶65的压倒性票数通过，只用了短短8天时间。这一推进速度，在一般一个议案都需耗时数月甚至拉锯数年、近年更是日益分裂的美国国会生态中堪称奇迹。
下一步，禁令议案将在国会参议院讨论投票，过程与在众议院相似，如获通过，将送至美国总统拜登处，而后者已经公开表态会予以签署生效。
这份让美国政界几乎“齐心协力”一致出拳的议案，根本目标就是将TikTok逐出美国，而最大的理由无非是其中国公司背景。议案要求：禁止外国敌手控制的应用在美国境内分发、维护或更新，除非该应用在法案生效180天内被剥离。此外，其他达到红线的、受敌手国家管辖的应用也将限制，例如能让用户注册账号来生成、分享或浏览文字、图片并进行实时通信，生成或分享内容能通过网络看到，且月活跃用户量达到100万的应用。敌手国家定义为中国、朝鲜、俄罗斯和伊朗。
“如果宽泛理解，这个议案不但针对TikTok，对中国在美国提供服务的SHEIN和Temu也都适用，但美国又解释了这次并不包括这两家电商。”一名接近字节跳动高层的人士向财新确认，目前这桩议案就是为了封禁TikTok。而华盛顿一家游说机构负责人直言，巴以冲突舆论问题是推动上述禁令议案的巨大暗流，原因是TikTok作为社交平台给了美国支持巴勒斯坦的人群更自由的表达空间，以至其在整个美国社交平台中显得特别突出，而其他平台采取了更严格的流量控制措施。
按目前形势，如未能在参议院扳回局面，TikTok最终难逃下架美国应用商店的结局。“因为字节跳动不可能完成对TikTok的资产剥离，180天根本来不及；更重要的是，（字节跳动创始人、实际控制人）张一鸣不可能卖。”多名熟悉情况的人士对财新均如此分析。
“尽管希望渺茫，但周受资仍在竭力斡旋。”一名接近TikTok高层的人士透露，TikTok首席执行官（CEO）周受资3月12日便已飞至美国，陷入满满的日程表与巨大的压力之中，他需要在华盛顿尽快展开各种游说工作。
TikTok当下只能寄望于在美国参议院还有一些博弈空间。参议院和众议院的投票流程相似，但议案发起、讨论，是否需要召开听证会或修正议案，参议院议案版本能否和众议院取得一致等，这些流程快慢或存变数。
“目前参议院尚未安排出对TikTok禁令议案的投票时间表，美国司法部已在牵头施压，称将进一步提交更多证据证明TikTok的危害。这些问题TikTok其实都已解决，甚至有些指控的内容TikTok从没做过。”前述接近TikTok高层的人士称。他对后续法律层面的预期并不乐观。一旦禁令议案获得总统签署，TikTok或用户可以在165天内向哥伦比亚特区巡回法院提起上诉，挑战法案。但就目前已知案例，最终能够诉讼至美国最高法院的机会并不大。
TikTok是目前全球最大的短视频社交应用。官方在不同场合披露的数据显示，TikTok全球月活用户超过10亿。分区域来看，美国活跃用户1.7亿；欧洲超过1.35亿；东南亚超过3.25亿，其中1.25亿来自印尼，泰国和菲律宾则分别有4300万、5000万活跃用户。
众议院投票后次日，TikTok在官网上通过牛津经济研究院的报告，强调自身对美国实体经济的积极贡献：TikTok在美国被700万家企业入驻（be home to），在TikTok上做营销或投放广告的美国中小企业（SMBs）2023年创造了近150亿美元收入、22.4万个就业岗位，为美国政府入账53亿美元税收；而TikTok美国业务本身，在2023年为美国国内生产总值（GDP）额外贡献85亿美元、20亿美元税收，并创造了5.9万个就业岗位。
据禁令议案，TikTok如果被禁，公司或应用商店一旦为美国用户提供App服务即可被罚款，额度为美国境内用户数量乘以5000美元。按TikTok所说的1.7亿美国用户计算，相应罚款规模最高可达8500亿美元。此前市场猜测的一种替代路径——美国用户通过其他国家应用商店下载使用TikTok——也被切断。
“一切都会在美国大选前完成，因为封禁TikTok是会影响选票的。这次议案由不寻求连任的议员提出，他不在乎选票；且背后游说团体非常强，有备而来，一步步极有针对性。”上述接近TikTok高层的人士称。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在众议院投票后表示，如果TikTok出局，只会让Facebook变得更大更强——在当下激烈的两党竞选局势下，他对TikTok的说法稍有余地，无非是要站到拜登的对面。
3月14日，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：如果所谓“国家安全”的理由可以用来任意打压别国的优秀企业，那就毫无公平正义可言，看到别人的好东西就要想方设法据为己有，这完全是强盗逻辑。美方对TikTok事件的处理，将让世界更加清楚地看到，美国所谓的规则、秩序究竟是有利于世界，还是只服务于美国自身。
3月14日，中国商务部新闻发言人何亚东也向美方提出了抗议，要求美方切实尊重市场经济和公平竞争原则，停止无理打压别国企业，为各国企业在美投资经营提供开放、公平公正和非歧视的环境，相关方应严格遵守中国法律法规，中方将采取一切必要措施，坚决维护自身合法权益。
面对生死危机，TikTok一反常态，在众议院投票前两次向美国用户直接推送弹窗“呼救”，呼吁用户发出声音、给议员打电话，希望他们在TikTok禁令上投反对票；弹窗甚至还提供了搜索服务，可以通过邮编找到代表当地的议员。美国众议院投票通过禁令议案后，周受资在TikTok官方账号上发表演说视频，再次呼吁美国用户行动起来，向参议员发声，保护TikTok平台。
不过，这些行动或是“双刃剑”，众多国会议员被打爆电话，包括青少年在内的众多用户前往国会游行抗议，使得议员们亲身体验了TikTok平台的动员能力，或也影响了他们对投票立场的选择。但除了拼死一搏，TikTok别无选择。
前述接近TikTok高层的人士指出，一旦TikTok被美国封禁，后续加拿大、英国都可能跟进，国际形势严峻。“美国禁令的影响向全球扩散，这是股东最担心的问题，美国VC（风险投资基金）们持有字节跳动大比例股份，那些GP（一般合伙人，即基金管理者）、LP（有限合伙人，即投资者）将损失惨重。”一名接近字节跳动的人士称。
在成立两年后的2014年C轮融资时，当时的字节跳动前身今日头条估值仅为5亿美元；2016年—2018年，估值随着连年翻番的收入而“三级跳”，从100亿美元涨到750亿美元；2020年12月，美国VC机构红杉资本和KKR牵头一轮融资，投前估值为1800亿美元；不到两年，2022年9月，字节跳动向股东回购股票时对应估值已升至3000亿美元，其中TikTok估值占半——接近1500亿美元。
截至目前，在字节跳动董事会占有席位的机构股东包括SIG海纳亚洲、Coatue、红杉资本和泛大西洋投资四家，张一鸣及团队在字节跳动占股40%、机构股东合计持股60%——据此估测，美国资本在TikTok（全球）上涉及的利益也近千亿美元。
※财新数据专题《TikTok美国商业化戛然而止》，结合本篇深度报道和行业多维数据资讯，数据通Pro会员专享。
三道“鬼门关”
当前TikTok所处的局势极为险恶。但过去数年，TikTok多次受到美国的政治打击，甚至一度接近被封禁，最终都化险为夷，这些经历也令字节跳动和TikTok一直对美国心存侥幸思想。
字节跳动在2017年10月收购了美国音乐视频Musical.ly，并在2018年8月将彼时的抖音国际版TikTok和Musical.ly合并，在美国上线。此后，TikTok在美国迎来爆发性增长，特别受到青少年的欢迎，美国政界对其关注逐渐升温。
TikTok的第一道“鬼门关”，是美国前总统特朗普下达总统令封禁并剥离TikTok。这次危机可以溯源到2019年底——上一轮总统大选年前夕，TikTok开始明显地被拉入政治漩涡。2019年10月，时任美国国会参议院少数党领袖、民主党籍参议员的舒默和阿肯色州籍共和党参议员柯顿（Tom Cotton）致信美国情报官员，以国家安全担忧为由，要求调查字节跳动对Musical.ly的收购。此外，对华鹰派的共和党籍参议员马可·卢比奥（Marco Rubio）同月向美国前财政部长姆努钦（Steven Mnuchin）写信，质疑TikTok在中国香港“修例风波”中的内容审查机制，要求财政部下属外国投资委员会（CFIUS）调查字节跳动对Musical.ly的收购。同月，Facebook（Meta前身）CEO扎克伯格发表演讲时，同样指控TikTok的内容审查问题。
2019年11月，密苏里州共和党参议员Josh Hawley提出《国家安全和个人数据保护法》（National Security and Personal Data Protection Act），这是美国国会最早针对TikToK推出的议案之一，要求中国等国的科技公司在美国做好数据安全合规，禁止将美国人的个人数据传回中国。柯顿是该议案支持者之一。不过这个议案最终没有进一步的推进。
与此同时，CFIUS开始与TikTok洽谈，审查字节跳动对Musical.ly的收购。
进入2020年大选年，政治环境对TikTok越来越不利。TikTok努力从品牌、人事架构到业务运营做全面本地化的调整，包括花费重金在美国国会游说；在2020年3月设立首名首席信息安全官；5月份还邀请迪士尼前高级副总裁凯文·梅耶尔（Kevin Mayer）担任字节跳动首席运营官（COO）兼TikTok全球首席执行官。
2020年6月底，地球另一边，在TikTok当时的第一大海外市场印度，中国59款应用被政府以“隐私安全”为由禁用，字节跳动旗下App无一幸免。
寒气很快传导到美国。2020年7月6日，时任美国国务卿蓬佩奥表示，美国政府在考虑禁止TikTok等中国企业运营的社交应用。不到一周后，白宫顾问纳瓦罗表态，特朗普政府将对TikTok和微信采取强硬的行动，不排除在美国将它们禁止。
2020年8月，特朗普正式发出两个总统行政令，一个要求TikTok在美国下架，禁止美国网络服务商为TikTok提供服务；另一个要求字节跳动剥离TikTok业务。
字节跳动彼时考虑过剥离TikTok，甚至与美国公司甲骨文、沃尔玛谈妥了合作协议，但协议被特朗普否决。TikTok和字节跳动不得不选择诉讼，将特朗普告上法庭，直接挑战总统行政令。
2020年9月27日，特朗普的第一个行政令即将生效的当天晚上，华盛顿特区联邦法院发出初步禁制令，叫停下架TikTok的行政令。11月，美国总统大选结果出来之后，政府态度开始缓和，特朗普的第二个行政令不断被延迟，而CFIUS也没有下令强制剥离TikTok。
拜登上任总统后，于2021年6月撤回下架TikTok的行政令，但让TikTok拆分的行政令一直未予了结，而TikTok和CFIUS持续谈判。
第一道关刚刚闯过，危机再次袭来。美国各州政府开始针对政府公务员手机上的TikTok出招。早在2020年8月，美国内布拉斯加州宣布在州政府设备上封禁TikTok，成为全美首例。2022年底，大量州政府加入封禁TikTok的行列。到2023年底，美国50个州当中，已有34个州在政府设备和网络上封禁TikTok。
2023年5月，蒙大拿州甚至更进一步要求在全州范围内封禁TikTok，TikTok予以诉讼反击；11月30日，蒙大拿州法院发布初步禁制令，叫停了全州封禁TikTok议案。
联邦政府层面，2022年12月，美国国会在预算法案中加入《禁止在政府设备上使用TikTok法案》（NO TikTok on Government Devices Act），要求美国行政机构的信息技术中应移除TikTok；此外，还要移除字节跳动或字节跳动子公司开发或提供的任何App或服务。2023年2月27日，白宫根据上述法案，要求联邦政府卸载TikTok。
与上一轮的应对方式一脉相承，TikTok进一步推进本地化。2022年6月前后，TikTok写信给美国国会参议院，介绍了数据安全工程“得克萨斯项目”（Project Texas），承诺将100%的美国用户数据默认存到甲骨文云上，建立“TikTok美国数据安全公司”（USDS），专门管理美国用户数据。2023年初，TikTok和CFIUS更新谈判，让USDS从TikTok中独立出来，由独立的董事会管理，董事由TikTok提名，并由CFIUS审查。
经历上一轮总统大选时期的教训，TikTok一直刻意与政治保持距离，不允许付费政治广告，属于政客或政党的账户无法在TikTok上做广告或赚钱。这些努力换来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时光。2024年2月12日，拜登竞选团队还首次登上TikTok。拜登在一条“快问快答”的短视频中出镜，视频拍摄者询问拜登选择支持美国哪个州的棒球队，最后问他选择特朗普还是拜登，拜登笑着对镜头说，“你在开玩笑吗？”随后回答：“拜登。”
这条短视频一度令TikTok“放松心情”，未料第三道“鬼门关”不期而至。3月5日，美国众议院“中国问题特别委员会”负责人迈克·加拉格尔（Mike Gallagher）和拉贾·克里希纳莫西（Raja Krishnamoorthi）联手推出TikTok禁令议案，要求TikTok下架或被剥离。
仅仅两天后，该议案进入小组投票环节，美国众议院下属能源和商务委员会的两党议员以50比0全票通过该议案，震惊外界；过了不到一周，美国众议院全院投票，高票通过议案。
TikTok禁令议案推进得如此之快，与策划推出议案的加拉格尔密切相关。他在后来的采访中表示，已为该议案准备了八个月，甚至邀请到白宫提供技术支持，并且一直在媒体前保持低调。
“迈克·加拉格尔对华极其鹰派，他主持的‘中国问题特别委员会’发起了许多对中国公司的禁令议案，广泛涉及IT、汽车和生物医药等领域。”北美政策咨询公司Policy Nexus（汇策咨询）CEO刘天逸向财新分析称，迈克·加拉格尔已经宣布今年不再参选众议员，因此极力推进TikTok禁令议案，不排除意在巩固他在“中国问题特别委员会”的政治遗产，为其后来的仕途做铺垫。
巴以冲突问题，是另一股将TikTok推到当前境地的“神秘”力量。巴以冲突伊始，美国一些舆论就认为，以色列正在TikTok上输掉“信息战”，比如话题标签“#standwithpalestine”（支持巴勒斯坦）的浏览量接近30亿，而“#standwithisrael（支持以色列）”的浏览量只有2亿多。
这后来成为一些共和党议员号召在美国封禁TikTok的理由。加拉格尔、联邦通信委员会委员布伦丹·卡尔都宣称，TikTok上支持巴勒斯坦的内容是“在外国政府操控下影响美国舆论”。参议员马可·卢比奥在巴以问题上鲜明地反对哈马斯，他在2023年11月称，TikTok正在“淡化哈马斯的恐怖主义性质”，因而应该被关停。
TikTok在2023年11月3日公告称，10月初新一轮巴以冲突爆发以来，已在冲突地区删除超过92.5万个违规视频，这些视频违反了平台关于暴力、仇恨言论、不实信息和恐怖主义的政策，其中包括宣传哈马斯的内容。TikTok还推出评论控制功能，如果不受欢迎的内容太多，可以打开该功能，以过滤评论。
除了删帖，同行Facebook直接默认开启“控评”功能——对于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地区用户，只有好友或关注者能评论他们的帖子；且该地区用户还能一键删除大量评论，以避免“不受欢迎的评论”出现。推特则利用“社区记录”功能，对巴以冲突相关的事件进行核实和解释；同时推出“媒体记录”功能，对引用了媒体图片或视频的帖子进行标注，帮助用户辨别图片真伪。
2024年大选的影响也逐步凸显。德恒律师事务所硅谷办公室主任朱可亮向财新提到，众议员每两年一选，今年11月，众议院所有议员席位也将同美国总统候选人一道面临选举，因此许多议员会借着TikTok禁令向选民展示政绩。他指出，每隔两年，美国国会都会有相似的“操作”，例如2022年夏天，美国国会参众两院突然推动美国历史上第一个互联网反垄断法案——《美国创新和选择在线法》（American Innovation and Choice Online Act），引发大小科技公司的激烈反应，但选举之后，这个法案也不了了之。
刘天逸进一步分析，对民主党议员来说，支持TikTok禁令议案有助于塑造自己对华鹰派的形象，有利于吸引中间偏右的选民，加之拜登的态度较暧昧，因此支持议案的负担比较小；而共和党议员同样有吸引中间偏右选民的需求。
但前述华盛顿游说机构负责人指出，TikTok在美国民间的形象尚可，“用户不认为TikTok是邪恶（evil）的，特朗普2020年对TikTok的态度，也并没有让他在选举中得利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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